1998年的一天下午，我從房山訓練場地回到辦公室，看到她怒氣沖沖地坐在劉總經理的辦公桌前，圓圓的臉漲得通紅，眼里滿是淚水，向劉總經理好不說話了，一臉委屈地坐在那兒。我在辦公室工作了兩個多小時，處理完大聲地說著什么。劉總經理則鐵青著臉一句話不說，看到我進到辦公室，華事情的時候，我悄悄地問劉總經理：“華怎么了？”劉總經理說：“只是為了個筆記本電腦，看見別人有，她也要。

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，已是夕陽西下了，員工們都已經回家了，只有華繆死守在劉總經理的辦公桌前不肯離去，看來她要和劉總經理戰斗到底了。

第二天一早進到辦公室，劉總經理早在那里了，他讓我出來一下，我們就一起走到樓道里。劉總經理遞給我一個存折，對我說:“這里面是8000完，把存折遞給我就走了。我拿著存折，心里暗想，華昨天晚上至少和劉元，既然大家都需要筆記本，那就都有，這筆錢你拿去買筆記本吧。”說負責工程建設的龔正也是最早加入人眾人公司的員工之一，個子不高，總經理“聊了五百多塊錢的”，否則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。

有點謝頂，看上去是個很精明的人，外表雖和善，但是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，改變起來也難。

人眾人公司在創業的時候只有一輛212吉普車，這輛車在尋找訓練場所 (拓展訓練基地)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，后來就放在房山的訓練場，用來接送培訓師。管理訓練場地的第一任主任姓紀，由他負責接送培訓師，他的駕駛技術過硬，雖然是一輛破吉普，乘車的人感覺如同乘坐奔馳一樣，因此當時培訓師們就戲稱這輛車是“紀奔”。后來這輛車手續發生了問題，無法年檢，以2萬元賣到外地去了。學校買的第二輛車是一輛天藍色的桑塔納，這輛車是劉總經理當時特別喜歡的一款車。在20世紀90年代。小轎車的品種很少，因此這一款車跑在大街上時就特別地搶眼。記得我們還在培訓中心時，有時在大街上偶遇這款車時，他能流著口水，扭著脖子，眼都不眨地盯著這車看，直到它消失在車流里。所以當有了這個機會的時候，他立刻就買了這款車。盡管他特別喜歡這輛車，但是當有業務需要的時候，他也只能讓給其他人，于是這輛車就成了一部公車，誰用誰開，也沒有人專門負責保養，車損毀得很快。到了1998年，業務迅猛發展，公司就又一下買了兩部桑塔納旅行轎車。車多了以后也是麻煩，誰來管理?誰來保養? 總不能再成立一個車隊吧?于是，劉總經理就決定把這些車都過戶給個人，那輛美麗的天藍色的桑塔納就進了龔正的家門兒。1999年年初的時候，我已經擔任北京拓展訓練學校的培訓總監多日了，可我畢竟做專職的時間比他們晚，沒有趕上這一投的“分田分地”，因此培訓部沒有一輛車。可免不了要到外地或山里去做培訓，尤其是北戴河，那里有我們與團中央青少年培訓中心的一個合作訓練場，沒有車挺困難。

出于工作的需要，公司討論決定把王途開的一輛朱紅色的桑塔納旅行轎車過戶給我，因為它的后備箱的空間很大，在外面做培訓的時候可以裝很多器械。龔正聽說了這個消息，立刻去找王途要這輛車，因為這是一輛新車，才跑了一萬多公里、然后把他那輛車況較差的車給我。王途征求我的意見，說老費為了得到這輛車，找了劉總經理，劉總經理說這輛車屬于北京學校，讓他找王途校長商量。我表示服從分配，給我哪-輛都行，但我向他表達了一輛車況好的車對培訓部的重要性，因為培訓部幾乎每天往返于辦公室和房山的訓練場之間，每個往返都差不多要200公里，還經常要去山里和外地，車況差了還真不成。盡管龔正三番五次地找王途爭取，但王途最終沒有同意他的請求，這件事讓龔正郁悶了很久。

最終龔正還是離開了人眾人公司，那是在2002年的秋天。劉總經理說: “龔正跟我干了這么久，我一定會對他的前途負責，可他現在有一個難得的出國工作的機會，那就只好讓他去吧。”

龔正自己說:“簡直沒法兒千了，新來的總裁整個兒一個瞎指揮，他下令讓我在20天內把上海的基地完工，可是澆鑄訓練架地基的水泥完全干透也要十幾天啊？”

有人告訴我，為了這個事龔正在辦公室里與新來的總裁很是兇猛地吵了一架。

學校剛成立時的財務是高婕，因為在這個團隊里她的年紀最大，1953年生人，比劉總經理還大一歲，菩薩心腸，因此當時大家都親切地尊稱她“高姐”。她是劉總經理當年在首鋼工作時一個哥們兒的夫人，劉總經理創辦這個企業時就把她請過來做會計。高姐進北京拓展訓練學校的時候已經年近五十，但身材保持得極好，華螺說：“高姐年輕的時候可靚麗了，是她們原單位有名的“高美人兒。”每當她聽到這話的時候，嘴里一邊嬌嗔地說著“別瞎說了”，一邊開心地像小女孩兒一樣綻放出像五線譜似的羞赧的笑臉兒。高姐是個心直口快的人，有的時候真的會發些小姐脾氣。1998年的年會上，大家坐在一起總結自己這一年的得與失，輪到高姐時，說了沒有兩句就開哭了，邊哭邊說：“有些話本來我不該說，可我實在憋不住了.”話一出口，一些人開始緊張。王山彬說：“高姐有些激動，要不以后再說?？”當時在場的也有一些兼職培訓師，其中一個不知深淺地說：“讓她說。”這時整個會場鴉雀無聲，只有高姐的細細抽泣聲。她穩定了一下情緒接著發泄，大意是自己來到公司以后，失去的很多，得到的很少，經常加班加點，也沒有報酬，其實也有其他的公司重金聘她，但為了人眾人公司她沒有答應，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……。這話是真的，因為有經驗的會計在當時的確是稀缺資源，很多中、小公司都瞪著眼睛尋找這種會計。她越說越委屈，其實中心意思只有一個，就是干活多了，掙錢少了，你劉總經理怎么能這樣對待我呢?

這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幾件小事，而且我確信諸如此類的事情我不知道的還有很多。

人和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沒有摩擦，沒有矛盾，沒有利益訴求呢?既然有這么多的麻煩，可是人怎么還會一如既往地往一起湊?在這里我們要探討一個哲學的話題了:人為什么會聚在一起?人靠什么聚在一起？

英國哲學家休謨在他著名的《人性論》里回答了這兩個問題。針對第一個問題他解釋說：“這是因為人類存在著先天的不足。獅子、老虎這類猛獸兇狠強悍，有尖牙利爪，牛羊這一類的動物需求不高，草根樹葉足以果腹，而人類身體軟弱但需求量很大，為了彌補這個先天的不足只有依賴群體、依賴社會，在社會群體中，人類才有了力量和安全。因此，人類能夠聚在一起生活是人類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為了生存的結果。”

但人與人如何才能和睦相處呢？他認為首先是兩性的引，然后是親情關系，再后是道德的產生，就是這樣一個發展和變化的歷程。

在網上看到過這樣一個小故事，敘述了道德的產生，形象有趣:

有一樣猴子被關在一個籠子里，在籠子的上方有一條繩子，繩子的一端拴著一根香蕉，另一端連著一個酒水的機關。饑腸轆轆的猴子們發現了甜美的香蕉，都想去吃。其中一只行動最鍛捷的猴子跳上去夠這個香蕉，當它摘到香蕉時，與香蕉相連的繩子牽動了滿水的機關，于是一大盆水從天而降，所有的猴子都被澆濕了。天很冷，猴子們凍得瑟瑟發抖，痛苦不堪，可只有一只猴子吃到了香蕉。幾次之后，有一伙猴子自覺地行動起來，它們發現有猴子去抓香蕉，就上去撕咬那只猴子。以后只要有猴子去抓取香蕉，他們就一起去痛扁這只猴子。久而久之，猴子們形成默契，再也沒有哪只猴子敢去碰那個香蕉了。

如果這群猴子構成一個社會，它們不斷地繁衍，并且會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下一代，小猴子們傳承著“去拿香蕉吃是不道德的”觀念，它們也會自動地懲罰“不道德”的猴子。

這就是道德，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為了生存而產生出來的。那么，它是怎樣起作用的呢?

從上面那個實驗我們看到，道德就是群體對不道德或非正義的行為進行“譴責”，或者對不道德的人采取不合作甚至孤立他的策略，從而使不道德的人遭受損失。

但是，當人類進化到無比強大，生存的威脅不再是其他動物，而是人類自己的時候，越來越多的事實告訴我們，僅靠道德根本無法約束人們對利益的追求，正如馬克思所說：“當利潤達到了300%的時候，人會鏈而走險的。”

這是因為，說到底道德只是一種社會調節機制，它的作用更多地是調節，而不是強制。因此它有著很大的局限性。它對不道德行為的約束和抑制是有限度的，當不道德的行為帶來的利益高于道德的滿足時，道德的作用便失效了。

例如，你在回家的路上撿到了一個錢包，當時四周沒有一個人。你拿回家，打開一看，里面有一個身份證(恰巧這個人你認識)，還有兒十元的人民幣、醫療保險卡、一些報銷的單掘，這時候你怎么辦？還給他嗎？ 相信大多數人在這種情況下會逃擇還回錢包的。因為兒十元的人民幣，對你來說只是頓便餐，但對丟尖錢包的人來說是重大的損失。還給他，你會獲得這個人的感激甚至是日后對你的回報，在你生活的圃子里大家對你另眼相看，從而獲得一個“誠實，正直、拾金不睞”好聲譽。

但很設你一打開錢包，哇！發現里面有2萬多美元的現金，還是舊紗，怎么辦？你還能還給他嗎?你捫心自向，就不一定了吧?

人如果不顧其他人的利益而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時，他會發現，這會招致其他人的不滿，而這一點恰恰是毀滅自己無法阻擋的利劍。那么，怎樣才可以避開這一劍封喉?那你必須考慮多數人的共識—一種約定俗成的社會公約。因為資源有限，所以每個人的存在，事實上就是對他人利益的一種侵犯。他們沒有道理對你采取行動，但如果你沒有遵守這個社會公約，比如，你不孝敬父母，你欺凌弱小，你獨吞朋友們一起勞動的果實，你做了 “陳世美”，等等，這些人就師出有名，會樹起討伐的大旗，對你采取行動，讓你的利益受損，因此你在行事的時候不得不顧慮和忌憚這一點，這就是道德的作用。可是當巨大利益的誘惑來臨時，有些人就敢飛身跨過道德的邊界，這時作為心理防線的道德，不堪一擊，瞬間就被洞穿，不再起任何作用。這個時候僅靠道德是無法約束行為的，就需要有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約束了，于是，新的社會公約出現了。它更嚴厲、更無情，不僅會剝奪你的自由，還會剝奪你的生命，這就是——法律。

當然，盡管有了法律，有些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還會選擇冒險，但如果他是理性的人，他首先要想好怎樣才能逃避法律的制裁，要知道他是把自由和生命作為貼注的。

同樣，維系一個組織、一個團隊也不能僅靠道德，也需要建立規則，既然大家聚合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會產生利益關系，那么就要有合理的利益分配規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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